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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一章 南珠(二合一)

        写得有点糙,有几个细节还要调整,大家等早上没这行字了再看会比较好>_<

        ***

        赵、李二人既走,许老夫人与一干人等还停在原地,却早有一群人躲在茶铺当中,将当前发生事看了个正着。

        其中一人正是那文寨主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换了身不起眼布衫,头服浑裹,上衣皆襦,下头着裤,脚下踩着麻鞋,看上去同路上其余担菜农人并无区别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寨主,他们走了,咱们追不追的?”

        一名手下匆匆进门,凑到他那一桌面前。

        文寨主却是安坐于木凳上,摆手道:“不急,这一路虎子几个已经踩点过七八回,这二人此刻出发,多半会在林头镇上歇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林头镇有人守着,等我们到了,自有人带路,二十来号弟兄半夜摸得进去,乱刀一剁,管你什么武艺,全都成了肉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要是这两个腿脚快,只怕要撞到兔子尾落脚。”文寨主说着话,把桌面上一个长条状布包抓在了手里,“兔子尾那一处更不用操心,虎子他们已经埋伏多日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有人突然问道:“当真去到兔子尾的话,要是跟那一家撞上了怎的办?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掰起了手指,数了几根,道:“恰好就这两天功夫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一回都不用文寨主说话,便有人帮着作了答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不正好么!两桩并做一桩,正好一把火烧个干净,我们也省力!不用再想法子半途收拾死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此人把面前粗碗中剩的酒一口吞了,砸吧两下嘴:“这大雪天的,地硬得很,不好挖,左近又少山林,就怕扔得不好叫人撞见,还要费事再杀埋一个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又道:“那姓傅的也是啰嗦,还要什么杀一个留一个,看过我们兄弟相貌,怎的还能留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听说是要留那个女子性命罢?人都进衙门了,还惦记着女人呢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谁去理他,一刀都剁了干脆,留了她性命,还要一路带得出来,怕是要了我们性命!”

        这人开了头,便有人跟着抱怨起来,道:“这一票干得真他娘辛苦,早晓得在咱们地头上就把人劫了,好过追来此处城里,憋足一二十天,同龟孙子一般,受这几个的鸟气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当初我便说动手,也不晓得是哪个,嘴巴倒是说得响,说什么官兵就在路上,又说什么狄人要来,那样肥的羊,都到眼前了,色色也准备好了,不敢动手不说,还吓得一寨子上上下下躲了好几日,眼下早过了日子,哪里有什么狄兵?莫说狄人,便是官兵的毛也不见一根!”

        此人还要抱怨,忽得听得身旁一阵粗咳,转头一看,文寨主咳了一口浓痰吐在地上。

        一时众人都不敢再啰嗦,全把嘴巴闭上。

        而文寨主清了嗓子,也不喝面前满碗酒水,只拿一旁茶杯润了一口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眯着三角眼,远远看着外头被人群遮掩,逐渐远去的两骑,道:“吵嚷什么,该你吃的肉,又不会跑,今次不就追上来了,还白送几个官差把柄到我手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往后只要拿来说事,不管姓赵的,还是姓刘的,另有那姓傅的,还不是任我们搓圆搓扁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旁边几人哈哈笑,连道恭喜不迭,却有一人表情不太好,道:“叫我说,官府里头的,没一个说的话靠得住,今次咱们是帮了那姓赵的,但他眼下求到我们头上,自然好说,要是给他把屁股擦干净了,怕是掉头就要来收拾我们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又道:“毕竟他们是官,我们是贼,要是那几家借口捉盗,遣了官兵来山里捉人,这亏却要吃大发了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文寨主把手中那粗茶杯“咚”的一声扣在桌上,哼道:“我也不是吃素的,真敢动手,就看是官兵腿跑得快,还是我这刀快!”

        一面说,把手中布包捉得起来,架在腰间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站起身来,等再见不到赵、李二人背影,才道:“走两个先去追,不要叫那姓李的察觉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又吩咐其余人道:“把吃饭家伙都带上,在后头缀着,走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外城,赵明枝只比李训落后半个马身,很快跑了二三里地。

        等到人流变少之后,李训却并不快马前行,而是在路旁寻间茶肆停了下来,将马绑好,招呼赵明枝进屋中坐下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把行李放在一旁条凳上,叫了小二过来点一盆羊汤,又要两斤烙饼,本还要点小菜,毕竟路边小肆,东西不多,最后只端上一碟子花生米同腌菜。

        等羊汤同烙饼上的当口,李训问道:“你早间吃了什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赵明枝奔波一早,虽已十分疲累,却也做好赶路准备,哪里料到此刻还能稍作歇息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一落座,便有些昏昏欲睡,脑子也慢了起来,突然听得这样一句,竟被问倒。

        早间见得李训被抓后,她当即脱身许家,另又做后续打算,从头到脚都在计算时辰,哪里还记得什么早饭。

        而李训见得赵明枝表情,哪里还有不知,便道:“来不及吃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赵明枝慢慢回想,总算道:“好似吃了……等人的时候,在衙门对面的茶楼里吃的点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只当时便未尝出滋味,眼下更不记得桌上摆了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 不过既是提及这个,她脑子里倒忽然记起一桩事情,忙从袖子里寻了一番,掏出一小包帕子装的东西来,放在桌上,道:“正好留了些,本以为二哥当真进了大牢,还想着我要是能跟着平安镖号一同进去,正好偷偷给你填个肚子——好过空饿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说完,把那一个小包打开。

        茶楼里的糕点本就做得精细些,经这一路折腾,此刻早已东塌西倒,不成样子。

        赵明枝正要送到李训手边,见得当中糊涂模样,只得罢手,自嘲一笑,道:“一时把它忘了个干净,估计不能吃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而李训看了那糕点一眼,却是忽然道:“菜还未上,正好饿了,拿来我尝尝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一面说,一面伸出手去。

        这茶楼桌子是为方桌,赵明枝同他各占相邻一边,听得发话,倒也没有多想,把那糕点轻轻推了过去。

        一接一送之间,两人各自手指在桌上短暂一触。

        赵明枝指尖冰凉,瞥眼一看,却见自己指尖正碰到身旁人指腹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下意识抬起头,同李训眼神撞上。

        木桌不过方寸大小,自然挨得紧。

        赵明枝早知面前这李二哥相貌生得甚好,也看惊过一回,但此刻离得实在太近,正正对上那一双湛亮眼眸,又有极为好看五官,竟是又一时入迷。

        本来朝夕相对几日,她自觉已经有些习惯,只今次那李训看过来时把原本锋芒尽数收敛,反倒另有一种睥睨从容神态,招人得很。

        毕竟见惯美人,况且凡事可一不可再,赵明枝这一次回神快了许多,回以一笑,问道:“味道如何?”

        李训先用筷子去搛,因夹不动,反而落下不少碎屑,便拿起桌面茶水把双手仔细洗净,用手拈了一块,慢慢吃了,方才同赵明枝点头道:“不错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然而吃了两块,他却把那帕子四角包起,放在一旁,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,放在桌上,道:“我先前同明奉讨的,你收起来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赵明枝见那小包比成年男子拳头还大,外头是灰粽粗布,无论形状、颜色,都十分眼生,不免诧异问道:“这是什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李训把那小包往她面前又推了推,道:“打开看看便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赵明枝依言收下,先将外层粗布打开,当中却又裹一层靛青布帛,再其中东西就十分眼熟——正是她早间送出的那只香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……”她一时愣住,问道,“二哥,这不是我给平安镖号的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李训颔首道:“点一点,看少了什么没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赵明枝拉开香囊束带,因见这茶铺中并无旁人,便是主人也正在后头烧汤,而屋外并不见半个行人,只有马匹嚼草声,鼻息声,索性将那香囊往桌上一倒。

        只听几声钝响,金饼、金条,另有几块核桃大小金子,俱都落在桌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忍不住道:“东西一样未少,只……二哥将来要如何答谢?其实还不如先把这一点金银给过去,好过再多欠人情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李训点头道:“说得很是,我已叫人记在账上,届时必定单独分别做奖,只这香囊毕竟是你随身之物,不好落到外人手中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赵明枝这才恍然,再去看那香囊,道:“其实倒也不算我随身之物——是我家中手下带的,因怕我要用银钱时多有不便,才特地给我捎在身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李训微微一怔,却是道:“既如此,你此刻给得出去,将来去京兆府哪里还有得用?新到一处,万事待办,只收下便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赵明枝便不再啰嗦,把面前赤金收回香囊里,重新将那粗布包好了,收得起来,复才从一旁行李中翻了半日,取出一样东西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趁着左右无人,她也不做矫饰,把那物什放在李训面前,道:“给二哥的——我随身收着,总怕丢了,虽不是什么好东西,毕竟此刻穷困得很,等到京兆府,万事待办,还要此物来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那东西圆圆的,一落到桌上,便开始滚动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——原是一枚鸡蛋大的明珠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是南珠。”赵明枝道,“比起旁的好带些,只是想要换银子却不知麻烦多少,遇得不好,还要被人骗去——我也无人可信,索性给二哥罢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李训伸手按住这价值连城珠子,忽然道:“既是你心意,我也不推脱了,只前次已是说过,等过些时日到了京兆府,先不用着急去寻你那一门亲,我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停顿一息,又道:“我府上空着,正好给你住下,另有从人可供指挥,你置产也好,买地也罢,或是找铺子,城中总比下头县镇繁盛些,想要做生意也便宜,送信回家,再去接那父母兄弟过来更不必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另有城中也有我镖局,你甚时有人要护送,如若不放心,从京兆府里挑些镖师出来,持你书信去接人,如何?”

        赵明枝再无犹豫,当即点头,笑道:“二哥不推我的珠子,我也不推二哥好意——既如此,等到了京兆府,就要多添麻烦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李训却是道:“也无多少麻烦,只你若得闲,府中空着,多少帮忙照料一二——那宅子置了虽有几年,我住得甚少,实在抽不出空来打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口中说着,把那明珠纳在手里,又去摸那行李,眉头却微微皱起。

        赵明枝倒是猜出一二分,于是从怀中取了一只小小香囊来,随手打开递了过去,道:“放在此处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又笑道:“这却是我随身之物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李训听毫不客气伸手接了,先把圆珠放进去,复才低头去看。

        果然这香囊同方才那一只全不相同,只有婴儿拳头大小,外层四经绞罗,有印金敷彩云纹图案,下缀金丝流苏,不到半个巴掌大的地方,正面绣荷花,背面绣含笑花不说,还有两只小小蝴蝶点在花上,姿态各异,其中绣技可见一斑。

        赵明枝见他在看,便拿手一指那香囊,道:“有一处是我绣的,瞧见这蝴蝶了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李训点头。

        那蝴蝶十分精细,只有瓜子大小,但栩栩如生。

        赵明枝却自偷笑,又道:“二哥竟是信了?两只蝴蝶翅膀上都有一针是我绣的——我那手艺,也只能绣个一针两针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还待要说,眼见店主从后头出来,端一盆大大羊汤,又有他那浑家抱了许多烙饼出来,便不再多话,盛了汤自家慢慢吃饭。

        而李训捏着那入手尚温香囊,却不放在行李当中,而是随身带好,复才低头吃饼喝汤不提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人先后吃完,只稍作歇息,便上马而行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回出发时雨雪已停,跑到一半,又有依稀小雪,只是风雪不大,也不阻碍行程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人一人二马,中途无歇,眼见夕阳半落,天边半黑,李训本在前方,此刻却慢慢止住疾驰速度,回身同赵明枝道:“你且稍停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赵明枝拉住缰绳,抬头望去,只见远处几间房舍建在道旁,风雪之中,门窗自然尽掩,也并无炊烟,更无灯光,然而却有隐约呼喝人声随风而来。